脑洞与坑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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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枪/奥斯卡→枪]长夏将尽-3

01-02


03


“你疯了。”


“奥斯卡,你是这几天第三个这么说我的人。”


“剩下两个是谁,小叔叔?”


“吉尔伽美什,还有你祖父。”


这是我最不喜欢的回答,但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疯了。“你当时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捏着手里的报纸,头版上吉尔伽美什的脸完好无损、完美无瑕,他活蹦乱跳、健健康康,让我暴躁地把报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你自己不躲,去推开他?好了现在吉尔伽美什安然无恙,你——”


“受了点小伤,”迪卢木多替我补完后半句,他左臂让绷带吊在胸前,右手稳稳地托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语气居然十分轻快,“只是不能自由使用刀叉有点难受,别担心。”他抬起眼睛望着我,又是那双眼睛,“别担心,奥斯卡。”


枪响的时候我被人迅速摁倒,只看到迪卢木多和吉尔伽美什一起摔到了地上,然后在一片混乱的枪声和呼喊里被人护送到室内。在灯光下吉尔伽美什的表情惊愕大过愤怒,几滴血溅在皮肤上,显得他的脸色异常惨白,而迪卢木多朝他点点头,说您无事就好,然后我意识到那不是他的血。鲜红温热的液体从迪卢木多的衣服里洇出来,再顺着他的指尖滴在地上,滴答,滴答,好像时钟的指针在走。


吉尔伽美什盯着他,冲上前去一把捏住他完好的那边肩膀,猩红的眼睛里像在酝酿一场狂怒的暴风雨。你疯了,吉尔伽美什说。


子弹没有伤到重要的血管和神经,我们也追上了当晚的狙击手,可惜我来不及卸掉那家伙的下巴,他就吐出了苦杏仁味道的泡沫——用藏在牙齿里的氰化物自杀,做法老套却有效。迪卢木多自嘲说自己运气已经算难得不错,我却半点笑不出来:“如果你重伤或者死了,费奥纳怎么办?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费奥纳还有你,奥斯卡,你随时都要准备好接过我的位置。但是如果吉尔伽美什在我们的地界上出什么事,”迪卢木多问,“那我们会怎么样,费奥纳会怎么样,整个艾林呢?你想过这个问题吗?那天我穿了防弹背心,他却没有。”


“你怎么就知道他没有穿?我不关心他如何,”我低头切割着盘子里的煎蛋,蛋黄还是流质的,在雪白的瓷盘上变成一滩细腻的金黄,再被叉子划得乱七八糟,“我只关心你怎么样,迪卢木多。”


他叹了口气:“奥斯卡。”


其实从血缘上来说,我和迪卢木多的关系并不算特别近,甚至长得一点也不像:他黑发金眼,而我们祖孙三代都是金头发绿眼睛,显得他格外突出,像基因突变。大概十年前我通过画家系图认识到他在旁系三代亲属以内,不近不远,刚好还属于生物学上不能结婚的范围(我那时对此感到有些沮丧)。


但迪卢木多的确是我除父母之外最为亲近的亲人。我的父亲奥伊辛无意继承费奥纳,且常年不在艾林,因此我在迪卢木多的身边长大,被他教导和庇护,“你会是费奥纳下一任的‘团长’”,他总是这样说,还有“你会比我和你祖父更优秀”。许多人认为我们的关系类似摄政王和王储,人们都在等着王储长大、亲自掌权,这时候摄政王都没有好下场。而我并不希望自己成为摧毁他的那个人,他是家族树上光辉的一叶,没有人会希望他凋零陨落。所以我想要他没事,想要他平安健康、长命百岁,他注视着我从幼童到少年,一直以来我想成为他,超越他,被他认可,却唯独不想失去他。


大概是因为越想越气,我的餐刀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煎蛋被分尸成惨不忍睹的碎块,迪卢木多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可能在思考要不要给我请青春期心理辅导。接着他接起一个电话,通话时间不长,他简短地应了几声,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笑起来很好看,忧郁而清朗,五官都镀一层辉光,我隐约猜到对面是谁了。


“奥斯卡,”他挂断电话后说,“晚上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到了晚上,我们在码头旁的一间仓库里见到了吉尔伽美什。亲王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腿打游戏,不远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甚至灰扑扑的轿车,光鲜亮丽的金发男人与这样的背景对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他显然不习惯等人,已经百无聊赖到开始玩俄罗斯方块:“果然带着你家的小鬼。”


你以为我很想一个星期内看到你两次吗?


迪卢木多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吉尔伽美什把目光从屏幕挪到他的左臂上,皱了下眉毛。直到迪卢木多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的脸色才略好了一些,给自己点了支烟。烟和眼色都是开始的信号,一个年轻女人见状示意手下打开后备箱,浓重的血腥味随即弥漫开来——我终于明白迪卢木多为什么来的路上要在车里放《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烧》,尽管夜后的咏叹调令人耳膜生疼,但不得不说此时极为应景。


亲王挥挥手让多余的人出去。“你应该认得他,”吉尔伽美什说,烟雾后的红眼睛像香烟上燃起来的火星,“该问的已经都问了,无聊透顶,但我猜你大概更喜欢亲自听一遍。”


事实上,要认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是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囚徒在肮脏的地面上呻吟,他的皮肤上布满烧伤和溃烂的痕迹,甚至有的部位被整齐地剥掉了皮肤,只露出颤动的肌束和惨白的骨头,他充血的独眼看向我,另一只眼窝是一团血红的空洞,张开的嘴里露出光秃秃的粉色牙床。费奥纳并不崇尚太折磨人的刑罚,痛快的死亡是对敌人的尊重,但显然王室有更复杂残忍的手段。血和腐烂肌肉的气息令人窒息,我有点反胃,但迪卢木多只是安静地端详着他,眼神说不清是厌恶还是怜悯。


“晚上好,洛赫兰的米达克,”费奥纳的首领说,“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活着。”


米达克,我心里一惊。洛赫兰的米达克,芬恩曾经善待却最终背叛的养子,“山梨树宫殿”事件的主谋。他与费奥纳的恩怨发生在十几年前,如今我的脑海里只有亲历者们的转述和模糊的印象,但对一件事记忆犹新:我和母亲被关在一间房间中充当人质,而迪卢木多从窗户翻进来让那些看守变成一地还有热气的死尸;他脸上黏着没凝固的血,眼睛里燃烧着兴奋和快意,好像战斗、杀戮和死亡让他甘之如饴,最后我的小叔叔把一叠钞票甩在其中一个倒霉鬼的脸上,柔声祝愿对方在地狱里不至于继续为钱绑架,然后冲着那张目瞪口呆的脸开了枪。本来母亲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可惜我还是从指缝里首次目睹了人类头颅遭遇火器伤的样子——砰,头骨迸裂,鲜血四溅,脑浆像打翻的奶酪冒着热腾腾的腥气。总之,印象深刻,不太美好。


米达克盯着迪卢木多,眼神如同毒蛇。“晚上好,”他说,声音粗哑难听,“费奥纳的迪卢木多·奥迪纳,好久不见,很惊讶你的那一枪没有杀死我对吗?我也很惊讶,因为你居然找了个亲王当姘头,真是出乎意——”他吃痛地哀嚎起来,被不锈钢的椅子猛砸绝对不会舒服到哪里去,迪卢木多没有阻止我,吉尔伽美什则冷笑一声,说迪卢木多别让你侄子把人打死了,我要活的。


“他有分寸,”迪卢木多转过头,“好了奥斯卡,停下吧。”


我拎起血迹斑斑的椅子重新坐回去,他们开始问话。故事不长,也的确很无聊,只是一个侥幸不死的仇家离开家族又卷土重来的故事,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借助了“启明星”手下的力量。全国最尊贵的女士想让她的弟弟死,而米达克想让费奥纳付出代价。吉尔伽美什一脸漫不经心地掸掸烟灰,好像他的姐姐要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一捧甜椰枣。“伊什塔尔那个蠢货,手下的人竟然比她更蠢,”他尖刻地发表评价,“如果她从数宝石和睡男人上拿出一半精力都不会有今天。”


可是你没穿防弹衣也高明不到哪里去,我心想。


“我们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先生,”迪卢木多在他面前蹲下来,“是谁透露了吉尔伽美什亲王的消息?”


米达克咧开嘴笑了,血从他开裂的嘴角流下来。“你不会知道的,迪卢,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谁,”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抽搐,笑声越来越恶毒扭曲,“有趣对吗?你最忠心、最耗尽心血的费奥纳出了叛徒,你却不知道那是谁。你看看你,十几年过去了还是这么漂亮,你靠着卖这张脸和肉体终于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上,勾引到了强大的靠山,再有手段的妓女都比不上你的本事——”


“可是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呢?等你衰老,等你丑陋残疾,你的情人抛弃你,你培养的孩子取代你,你为芬恩卖命一辈子最终一无所有,你会比街边的乞丐还下贱!等着吧,等着吧,迪卢木多,来日方长,我等着看你的下场——”他被自己的血沫呛到了,于是疯狂地咳嗽起来,迪卢木多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示意我不要上前,直到他终于平静下来,像一具尸体那样躺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我很清楚我会有怎样结局,”迪卢木多说,“很可惜,你是看不到了。”


他抬起手,连开三枪,手稳得像铁,快得让人做不出反应。米达克抽搐着吐出一串血红的泡沫,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唯一一只眼睛,“你……答应过……”他破损的胸腔里发出不明的喘息,“吉尔伽美什……你答应……”血漫出来,一直漫到迪卢木多脚下,我小时候从指缝里看到他杀人,这次却是近乎赤裸地展露在面前,他转过头,脸上带着猩红的痕迹,我嗅到新鲜的血腥,好像闻到乳香。


吉尔伽美什啧了一声:“我原来还想再留这杂种一阵,不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吗?”亲王看起来心情愉悦,半点没有被打乱计划的不快。


“没用了,”迪卢木多说,“连亲王殿下都问不出来的事情,那他就是真的不知道。至于洛赫兰,他们放弃他与否都要准备迎接覆灭,所以没必要再留着米达克半死不活。”他停顿了一下:“劳驾您,给我支烟。”


“真仁慈啊,迪卢木多,”亲王把烟递给他,又瞟了我一眼,“你就算了,小鬼。未成年没资格抽烟。”


我没理他,径直走过去查看米达克是不是死透了,他这次的确是彻底死了,就像一个做工低劣磨损严重的人体模型,半点气也没有。年轻的女人再次进来,她指挥着手下把尸体重新抬进后备箱里,他们训练有素,让我忍不住怀疑吉尔伽美什到底为什么要找黑帮合作,他自己不是很熟练吗?


迪卢木多站在一旁的通风口吸烟,带着一身硝烟味和血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海风把他手指间的火星吹得一明一灭。他不常抽烟,更不会抽得这么凶,吉尔伽美什问他解气吗,他没回答,把燃烧的烟头摁灭了。“您说诅咒吗?没什么好生气的,”迪卢木多垂下睫毛,抚摸小指上的戒指,“说个笑话给您听吧。我十四岁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女人,比所有献给春天的赞美加起来还要柔美。她说自己是个女巫,出于好奇我问她我的未来,她告诉我‘所有人都只能拥有青春一次,但青春会陪伴你直到最后’。”


“所以呢?”


迪卢木多摇摇头,看起来温柔又疲倦:“所以我们这些人,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可以活到衰老的那一天。我也一样,亲王殿下。”


真奇怪,他说这种晦气的俏皮话语气却那么郑重,以至于往后的许多年,我都无法忘记他这天晚上的眼神和语调:他和吉尔伽美什站在仓库昏黄的光线底下,他的脸上沾着没擦干净的血,亲王猩红的眼眸里像藏着晦暗的海洋和一千柄刀剑的光,然后他微笑起来。


“但我知道您必将长命百岁,荣光照耀万民,直到永远。”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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