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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e×冰火/金枪/全员] 光逝-4 裂缝

警告:有ubw原作情节再现。闪现在是个ubw闪。存在血腥场面和极不友好剧情。请谨慎阅读,尤其喜欢伊莉雅的朋友们请谨慎阅读……


啊本章终于轮到刷子pov了。章节名来自电影《裂缝》,其实有些地方有点微妙地契合呢www虽然我写的时候脑子里喊你爸S2E13一闪而过……


第一章 渡鸦 

第二章 复仇者

第三章 国王之手



第四章 裂缝

 

在“盛大的愤怒”脱手的一瞬间,迪卢木多意识到一切都该结束了。

 

鲜红的瓦雷利亚钢剑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锋利的黑键则指向了他毫无保护的脖颈,迫使他狼狈地微抬起头颅,僵直着身体被幸存的“阿萨辛”们的弯月形匕首包围。血正在从每一道伤口里渗出,把绷带浸湿,迪卢木多感到疼痛,但遍布全身的痛觉已经让大脑麻木,血液带来的沉重的黏腻反而更加鲜明:它与疲惫一起压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上,当然还伴随着不甘、挫败和愤怒,更多的是徒劳和无奈。

 

他现在太累了,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正身处红堡的哪一处,逃出叛徒走廊和替伊莉雅挡住暗杀者们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言峰绮礼站在他面前,可他现在连首相的脸都要看不清了,只能咬紧牙关,强撑着站立在淡红的、仿佛被血浸透的砖石上。

 

或许那些红色真的是血,他的,还有别人的,混在一起早就无法分清。

 

走廊两旁的火把在风里跳动,它们在迪卢木多看来模糊极了,颤抖着连成一片明亮的影子。风带来腥味,同时带来的还有远处的脚步声——他看到吉尔伽美什正在从长廊的尽头向他走来,光辉在龙王的身上流动,红袍飘动着像一蓬燃烧的火。首相见状利落地收回了黑键,暗杀者们也放下了武器,退到一边,于是迪卢木多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单膝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地喘着气。他觉得自己的肺叶就像火烧了一样的疼,头颅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冷汗从额头滴落,砸在手背上。

 

吉尔伽美什就站在他身旁,迪卢木多用余光能看到一角刺目的红袍。白骑士知道对方这时正俯视着自己,从颤抖的肩膀到弯下的脖颈,再到沾满血污、连剑都握不住的手指——那种目光他再熟悉不过了,如同流连于皮肤表面的刀刃,冰凉、慢条斯理、让人战栗和窒息。但国王一言不发,于是迪卢木多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偶尔夹杂着几句零星的话语,是言峰绮礼。

 

“……她逃走了……进入搜寻……”

 

“……封锁红堡……”

 

“但愿临冬城的女孩跑得像冰原狼一样快,”国王之手平淡的语调里带着清晰平淡的恶毒,白骑士不用抬头都能想象出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时浮现的神情,“她需要逃过金袍子和暗杀者们,这可不容易。否则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大人。”

 

迪卢木多勉强地抬头企图反唇相讥,鲜血却突然涌上喉咙,让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的喉咙已经沙哑,被血淹没以后更是说不出一句话。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伊莉雅说的——“跑!”,他冲那女孩大喊着,看着她跑向最近的密道入口、消失在一尊飞龙雕像之后,便转头对上赶来的暗杀者们。但愿卫宫切嗣活着的时候已经告诉女儿红堡中的秘密,他这样想着,侧身挥剑割开第一位暗杀者的喉咙。

 

你夺走伊莉雅最后的保护,现在即使拼死送她离开,她也不会感激你——吉尔伽美什的讥笑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赫拉克勒斯造成的每一道伤口都在开裂流血,似乎在无声嘲讽着他前后矛盾的决定。是啊,这在那位陛下看来该是多么愚蠢又可笑,在王的面前一个叛国者的女儿即使无辜也轻如尘埃,因此而产生的违抗与背离就显得更不能容忍。于是他等待着怒火、嘲讽和惩罚,如同等待着风暴地上空终年不散的浓云间落下第一道闪电,第一声雷鸣。然而直到迪卢木多终于平复了呼吸,重新抬起头,吉尔伽美什才开口出声。

 

“这副模样真够难看的。”

 

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它听上去模糊而冰冷,轻飘飘的就像一片落不下来的雪花,在迪卢木多因为精疲力竭而混沌起来的脑中回荡,带起让人眩晕的轰鸣。你上次这么狼狈是什么时候,迪卢木多?王在他耳边低语,手指抚过他干裂的嘴唇,擦拭去唇角的血迹,动作里带着情人该有的温柔,骑士却偏头避开他,换来一声嗤笑。

 

吉尔伽美什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无礼:“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不得不说你总是让我感到惊喜。”

 

迪卢木多对于吉尔伽美什悠闲而难以捉摸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他扯起嘴角笑了一声:“我原本认为相比惊喜,您更应该可惜您的暗杀者们。”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嗓子像被滚烫的沙砾磨过一样。“但看样子并不是,陛下。”最后的尊称里咬上了重音,借此强调强烈的不满和抗拒。

 

“那种廉价的感情留给绮礼吧。本王的目光只留给自己在意的事物,”红袍的一角从迪卢木多眼前撤开,吉尔伽美什在一旁的石阶上席地而坐,浅金的睫毛随着俯视的眼眸而微垂下来,“你算在其中。”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暗杀者们将“盛大的愤怒”拾起,并交还给它的主人。

 

“把你的剑收好了,之前擅自向王拔剑的罪名暂不追究。现在,允许你趁着空闲将想说的说完。”

 

白骑士熟悉他这样的动作与神态,他熟悉他和他的每一个习惯,就像闭上眼就能描画出爱剑的每一道纹路。年轻的王时常如此随心所欲,他知道他接下来会将手肘支在膝盖上,会用被各色宝石与黄金装饰的手指轻轻敲击粗糙的砂岩表面,正如他平时在铁王座上轻触那些锐利的尖刺与倒钩,然后他会开口,用慵懒却饱含威压的语调吐露言辞:一个心血来潮的想法,一个无法抗拒的命令,由此来索取一个吻,一颗头颅,一座城池的税供。吉尔伽美什此时用右手撑着下颌,唇角噙着一丝期待般的笑意,轻松得好像已经忘记自己的御林铁卫队长刚刚放跑了一个囚徒,仿佛那些因冒犯和违命而产生的暴躁从不存在。这样游刃有余的平静反而令迪卢木多产生了一种清晰而刺骨的恐惧,他捏紧了指骨,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得发疼,几乎要绞在一起。

 

“你为什么执意要伊莉雅的性命?”他问,“一个普通的孩子不值得你如此急迫地大费周章。”

 

“那你又为什么如此在意她的性命?我看着你抱着她从高墙上直接跳下去,一副急着去见陌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赫拉克勒斯。”迪卢木多注视着龙王冶艳的眼眸,那双非人的瞳孔如同被日光照射一般收缩得尖细,他的神情依旧悠然,目光却如同针芒碾过年轻人的心脏。明知故问,他心想,吉尔伽美什脸上那种纯然的、恶意的好奇与戏谑令他难受。

 

“哦,差点忘了,”王的手指停下了轻快的敲击,“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奔流城的那位女骑士倒是交游甚广,西境的远坂,北境的艾因兹贝伦,甚至我身边的御林铁卫队长都是她的朋友。”龙的眼睛愉快地看了过来:“她和你在君临比武大会上相识,在临冬城抱过艾因兹贝伦的婴儿,现在她和她的骑士们正同远坂凛往三叉戟河而去。”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白骑士斩钉截铁地回复,“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是无辜的弱者,无论她流着怎样的血都不是被轻易处决的理由。我不能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仅此而已。这和阿尔托莉雅无关。”

 

“——要是和她有关你早就被我关进黑牢了,”吉尔伽美什重新恢复了冷酷的语调,“我了解你,迪卢木多,你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没人比我更清楚。王的宽容允许你犯错,你可以保持着天真固执直到死,这是我给你的权利。但那必须在王容许的范围之内。”

 

“不是七神,不是你自己,而是我。”

 

“您容许的边界随着心情与喜好的改变而变换,陛下。”国王闻言大笑起来,兴奋的笑声刺耳又肆意。“说的不错,”吉尔伽美什眯了下眼睛,声音低沉暧昧,“但你再蠢也该知道自己早已逾矩。知道我为什么还未惩罚你吗?”

 

他望过来,瑰艳的眼眸在烛火摇动的影子里流动着忽明忽暗的光,像红宝石璀璨却闪烁不定的心。吉尔伽美什的目光是邀约,是命令,是质询,是一把剖开胸腔和颅骨的刀,是一束灼热得能毁灭一切的光焰,也是掺满了血与蜜的毒药。迪卢木多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毫无畏惧地迎向它们,在过去他会回以爱慕、崇敬和其他复杂的情感,因为对王的敬慕与对情人的爱胜于一切。但现在警惕占据了大部分,余下是极少的疑惑——他并不期待答案,他甚至能猜到大致的轮廓。

 

“因为即使是无谓的徒劳,即使是愚昧的坚持,即使是固执的违抗,也有其可爱与美丽之处。何况是你,迪卢木多,”黄金之王的语调轻佻又庄重,“我一直不吝惜对你的喜爱,自然也愿意多花些时间。”

 

“更何况,惩戒何时只有夺取性命这一项?”

 

迪卢木多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不想再将时间浪费在这样漫无目的的对谈中,吉尔伽美什习惯如此转移话题,但这不意味着自己会如过去一样又一次顺他的意,疑惑和恼怒已经占据了他的脑海。“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青年骑士生硬地截断话头,国王的眉心皱了起来。他在隐瞒什么?“为什么,”迪卢木多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请回答我。”

 

“王的耐心有限。同样的问题,”冷淡的一瞥意味着话题不再被允许继续,“我不会再回答第二遍了。”

 

“一个孩子的生死难道能左右王国的命运?难道她的死能阻拦三叉戟河畔的叛军?!”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着质问,“吉尔伽美什!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感到愤怒,怒火因对方的不可理喻而几乎要爆裂开来,把他的理智烧干。未知的恐惧和困惑,得不到答案的失望和不甘,这些糟糕的感情全都积攒在心脏里无处发泄,现在终于如野火一样凶猛地燃烧起来。合理的请求被无情驳回,迫切的追问被轻描淡写地挡开,他得不到一点回应,一切仅仅是出于吉尔伽美什该死的目的和考虑!于是绿莹莹的、不祥的诡异的火在他的胸膛里炸开,让他忘却了疲惫和疼痛想要站起来,想要扑过去抓住吉尔伽美什的肩膀——然而龙王纤细修长的手指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狠狠地重新掼在地面上。

 

吉尔伽美什根本没有手下留情,他的后脑和脊背撞在地面上掀起新一轮的钝痛。他压在自己身上,压在那些往外渗血的伤口上好像要让它们开裂得更厉害,让损伤的皮肤和肌肉挤压摩擦,让身上的血流淌出来变成一条暗红的河。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反倒是你,”喉咙被结实的小臂摁住,似乎下一刻就会被给予剧痛的一击,“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迪卢木多咬牙忍住一声闷哼,血腥味又漫到了口腔里。吉尔伽美什的眼神从高处俯视下来:就像无数透明的刀剑在一瞬之间倾泻而下,像一场锋利的暴雨降临在他赤裸的肌肤之上,顺着缩紧的瞳孔钻进跳动的心脏里,恶狠狠地、像要长出根一样扎下去,刺进深处,撕裂血肉。而他不甘示弱地迎向那双眼睛。答案和你一样,他挣扎起来,恨恨地想要把这句答复咬牙切齿地回给对方——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尖叫。

 

“抱歉打断你们,但是,”是言峰绮礼的声音,“我们的小客人回来了。”

 

从远处传来的、尖利的声音,绝望、凄厉、愤怒,就像一只被猎人捉住并正拖回营地的幼兽。接着是接连不断的哭泣和诅咒,吉尔伽美什朝着声音的源头瞥了一眼,便重新低下头来注视着白骑士。那是种混合着讥诮和怜悯的眼神。

 

“徒劳无功,不是吗?”

 

“在龙的巢穴之中,狼跑得再快也无济于事。”

 

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在瞬间变得灰白,他的血冷如冰霜。不,为什么会这样,他发不出声音。别这样,七神啊,别让那一切发生,为什么你们不能让她平安逃离?

 

 吉尔伽美什似乎认真地欣赏了一会他的无措。脚步声越来越近,王慢慢松开了对自己的桎梏,咽喉的重压一点点减轻,直到施暴者站了起来。“放了她吧,陛下。”迪卢木多奋力撑起身体跪地请求,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甚至不敢偏过头去看一眼伊莉雅——他会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看到什么呢?仇恨、惊恐、愤怒、绝望还是死寂?每一样都足以把他的心撕碎,让他被愧疚扼住喉咙,以至于被一种远胜于死亡的恐惧淹没、窒息。

 

“我恳求您。”如果我拒绝出城追击的命令、如果我还能再支撑一会……“违抗命令的罪责我会承担,怎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接受。只求您放过伊莉雅。”

 

然而吉尔伽美什只是无声地俯视着他,他沉默着,就像每一个等待牺牲的神明:光之王需要火焰烧灼的肉体,淹神喜爱海水溺死的灵魂,那么坦格利安的魔龙呢?他需要献上什么才能换回一颗无辜的心脏?等待回答的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龙王依旧没有给予答案……直到他双膝酸软,嘴角的血液再度干涸,对方才缓慢地弯下腰,凑在他耳边开了口。

 

他的声音听起来无比轻快。“迪卢木多,”国王说道,“你原本不必卷进来。”

 

“记住了,我的白骑士,”吉尔伽美什朝他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这都是你自己选的。”

 

话音刚落,迪卢木多听到了一声清亮的金属声响——吉尔伽美什一把抽出了自己身侧的长剑,将那把猩红的瓦雷利亚钢剑握在手中。国王转动手腕,血一样的光在剑身上流过,他感到一瞬的空白。

 

然而下一刻、在意识到吉尔伽美什的意图的下一刻,他不顾一切地朝国王扑去、企图夺回他手握的那柄利剑。吉尔伽美什从容地后退一步,看着蛰伏的暗杀者们迅速压住他如同压住一头发狂的野兽,他被摁在冰冷的地面上,像疯了一样地挣扎起来,刺客们狠狠地扭住他的肩膀,像是要把他的骨头全部拗断一样——“放开我!”迪卢木多朝吉尔伽美什吼道,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到了自己都陌生的程度,“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王站在离他一步远的距离,低垂着眼眸欣赏着手里的利剑。“压住他。”吉尔伽美什简短地命令,唇角扯起悠闲的弧度,然后他看了过来。迪卢木多不可置信地回望着他,却只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满足、喜悦、期待和贪婪:仿佛自己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却依旧取悦了吉尔伽美什,令国王更加期待接下来的一切,并且将索取更多。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迪卢木多咬住嘴唇,他的牙齿打着战,感到瓦雷利亚钢剑的剑锋触上了他颈部的肌肤,然后一点点往上移,好像下一刻就要割开他的喉管。这个动作迫使他将头颅越抬越高,偏向一边,直至终于与王身后那位临冬城继承人绯红的眼眸对上。

 

他在伊利雅斯菲尔的瞳孔里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恐惧和痛苦,而更多的是恨意,是恨不得撕碎敌人的火焰,那种眼神扎进了他的胸膛。

 

“‘盛大的愤怒’,”吉尔伽美什用柔和的、轻松的语调说道,仿佛只是在某个明媚的午后心血来潮地询问某种玫瑰的名字,“你父亲送你的十六岁命名日礼物,对不对?我记得这是你最喜欢的一把武器,迪卢木多。”

 

“你不愿意执行王交给你的命令,好啊,”金发的王偏了偏头,红眼睛明艳得恶毒,“那么本王就勉为其难地代劳一次好了。”

 

迪卢木多的脑海像是炸裂开来一样,眼前的男人陌生得令他浑身发冷——不,他见过那样的眼神,他见过许多次——在五年前学城大火之后,在四年前他请求赦免养父的罪行之时,在一年前远坂时臣被处死而凛在自己怀里痛哭的那一刻……他见过那样的眼神,却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样让他不知所措,惶恐茫然得几乎绝望。

 

“不,不,不要……”他喃喃道,“求求你。别这样做!”迪卢木多再次挣扎起来,然而暗杀者们强硬地将他的头颅向地面按去。“你疯了吗吉尔伽美什!!!”骑士怒吼道,但铁王座的回答却只是一声冷笑。

 

他徒劳地挣动着,拼命地摇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吉尔伽美什转身走向那走投无路、犹如困兽的银发女孩。他看着他,看着王手里的长剑猩红,就像坦格利安的王袍,就像红堡的砖石,就像陌客渴望的、鲜血的颜色。

 

不。不。不。求求你。放过她,住手——!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噩梦。猩红的,残忍的,无法挣脱的梦魇深深地扎进他的记忆里,在往后的日子里一遍遍发出尖利的笑声和凄厉的惨叫,有些细节清晰得纤毫毕现,有些却在一次次的磨耗中模糊了:他记不清伊莉雅当时的神情,她小小的身躯在他的视野里似乎刻意被模糊了,只剩下一个雪白的影子,但他记得言峰绮礼脸上阴暗恶意的笑容和他看向伊莉雅的眼神;他记不清自己朝吉尔伽美什说了些什么,可能是请求甚至哀求王的仁慈,可能是不断重复着那孩子没有任何威胁(“她只是一个孩子,北境无力再起叛乱之心,求求您放过她吧”——他这样说过吗?),但他记得他的王走向女孩时悠闲的脚步声,每一下都是敲进他心脏里的钉子。他记不清吉尔伽美什怎样举起他的剑又是如何挥下,他只看到了利器刺穿肉体,血液喷溅而出,轻而细的骨头被蛮力掰断露出断面鲜红的骨髓,娇嫩的皮肉被撕扯时发出黏腻的声响。他记得血,记得惨烈至极的尖叫和垂死的呼唤,记得他的剑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但他不记得吉尔伽美什的表情——真奇怪,他明明一直死死盯着他,不断祈求着一丝一毫的转机。

 

然后是寂静,是一片覆盖在视野里的白,就像骨殖,像北境的雪,爱因兹贝伦小姐的银亮长发,还有她惨白的面孔。迪卢木多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到,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浑身的伤口早都崩裂开,血把衣袍浸湿得沉重。所有的这些,他都感觉不到。

 

接下来,滚烫的温度覆上他的脸颊,感触粘稠,气味腥热。迪卢木多感到一阵恶心,他曾手刃敌人无数,见过的鲜血足够染红黑水河,然而在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血腥的无比丑陋。吉尔伽美什在抚摸他的面庞,从下颌到眼角,他在逼迫自己与他对视——于是王的白袍骑士终于不再如盲人一般无法视物,他看到了血,看到了火,看到了吉尔伽美什另一手捏着的东西,那团血红的、还在跳动的血肉,它比一个孩子的拳头还小。

 

最后是吉尔伽美什的眼睛,妖艳猩红的,暴戾又愉快的眼睛。

 

“没有下一次了,迪卢木多。”吉尔伽美什用几乎是亲昵的语调对他说道,好像下一刻准备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不要再让你的王替你做该做的事。”

 

维斯特洛的主人站起来,握着那颗血淋淋的心脏离开了。暗杀者们放开了他,默默拖走满地尸骸,犹如幽灵回归死地一般退入黑暗之中:他们什么都不会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言峰绮礼是最后离开的。他记得首相在自己身后无声地站了许久。

 

“阁下斩杀‘大力士’赫拉克勒斯、追回叛徒后裔有功,因此陛下不再追究您的抗命之举,亦不会再给予其他惩罚。”

 

“晚安,迪卢木多爵士,”国王之手似乎笑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戏码而无法再隐忍住笑意一样,“祝您好梦。”随后首相也离开了,只留下他依旧跪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僵冷,任凭白袍饮饱了鲜血,变得像铅块一样沉。

 

——惩戒何时只有夺取性命这一项?

 

原来是这样吗。他麻木地,恍惚地笑起来,捂住了脸。脸上的血已经干了,崩在皮肤上腥臭得让人恶心。他感到晕眩,于是低下头一阵干呕。

 

什么也不剩了。他心想。


TBC


 光之王:拉赫洛,又名光之王、圣焰之心、影子与烈火的神,是来东大陆厄索斯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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