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与坑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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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枪] Requiem For A Dream 梦之安魂曲

1.

 

光线从睫毛分割的缝隙间照射进瞳孔深处,这对于习惯了黑暗的视网膜来说并不舒服。迪卢木多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正在慢慢适应明亮的阳光,他的思维也在这期间慢慢开始运转。

 

他撑起身体,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沙发上的吉尔伽美什。金发男人和从前一样坐在落地窗前,一手支着下颌一手在ipad的触屏上滑动。他显然早就注意到迪卢木多醒了,但红色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屏幕。

 

“别告诉我你下午有课,”吉尔伽美什拿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终于把视线转向了正在下床并套上拖鞋的黑发青年,“你大学里那群小崽子有什么好教的。”

 

“关于梦的研究远比你想象得多,我的学生要学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迪卢木多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确认他今天没课,“你看到我的怀表了吗?”

 

“你那个在梦里会倒着走的表?没有。”吉尔伽美什的手指在白瓷杯的边缘缓缓滑动,悠闲地看迪卢木多东翻西找——这是他一贯的乐趣,而把东西随意乱丢似乎也是他的兴趣之一。迪卢木多叹了一口气合上了一个抽屉,他靠着墙,感觉自己还混沌着的大脑就像是一锅熬得冒泡的糖浆。

 

“你怎么回事?”迪卢木多听到对方问道,听起来似乎有点不满。

 

“做了个噩梦。”

 

“哦,盗梦者的后遗症?”这次尾音幸灾乐祸地上扬,迪卢木多不用回头都能想象那张称得上漂亮的脸上带着怎样恶劣的笑容。

 

青年把还带着点睡意和茫然的金眸转向他的方向,唇角的笑意比人造光线更温和灿烂也更虚假,只有在他忍无可忍打算和吉尔伽美什吵架之前才会露出这种表情:“我梦见你死得尸骨无存,高兴吗?”

 

吉尔伽美什意料之中地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的笑料。迪卢木多觉得他简直比吞并了十个昔日对手的公司都开心。“那你有没有到我的墓上献朵花?”他用那双被促狭的笑意与生理性泪水填满的眼睛盯着他,它们现在看起来湿润又甜美,恶毒而诱人,“你养父种的那些蔷薇就挺不错,我喜欢。”

 

迪卢木多抄起一个枕头扔了过去,落点精准:“没有——我带着你所有的财产跑了,满意了吗?”

 

“真准啊,杂种……”吉尔伽美什终于笑够了,他捂着被砸疼的鼻梁站起来,“那我相信这是个梦了。”

 

迪卢木多沉默地看着他,直到他走近,将自己困在墙体与手臂构成的牢笼中。他一把拉过吉尔伽美什没扣上的衬衫领子,凶狠地亲吻着他冰凉柔软的嘴唇。他们就像两只互相爱慕也互相仇恨的野兽,想要在撕咬与缠吻间、在嘴唇与牙齿的追逐间结束自己与对方的生命。

 

“忘了它吧,你这蠢货。”

 

2.

 

在从事盗梦者这项铤而走险的职业之前,迪卢木多曾经跟随自己的老师进行梦境机制的有关研究——那个时候他天真地以为自己会与药品、数据、仪器还有永远做不完的实验一起度过一生,然而现实毫不留情地把他扔进了风暴一般的命运之中。

 

但现在他又重新回到了校园里。结束被迫隐藏于阴影之中的生活、重归平静是他当初开出的条件,吉尔伽美什作为前雇主爽快地答应并实现了这个愿望,至于现在的关系算是附赠的意外之礼。人总是很难不和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另一人产生感情,尤其是在渡过了开始看不顺眼的磨合期之后——梦境发生异变时迪卢木多第一反应是看向吉尔伽美什的方向,在那个时刻,他觉得自己完了。

 

如今他可以从树木繁茂的枝条之下走过,踏过柔软芬芳的落花和星星点点的光斑,一边和路过的学生打招呼一边朝着教学楼赶去,简直平静美好得不真实。

 

唯一会让他感到不安的就是夜晚的梦。

 

曾经的盗梦者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断地梦见那些场景的,它们从不重复,却无一例外地灰暗、绝望、令人不快。

 

“我听说有的盗梦者失去了做梦的能力,需要联梦机才能进入梦境——看来你没有这样的烦恼。”吉尔伽美什随意地坐上了他的书桌,拿起一叠纸张饶有兴致地翻了起来:“海啸、漩涡、坍塌的破旧楼房、雪崩、大火……种类还挺丰富。”

 

“别乱动我的东西,一会肯定找不到。”

 

“这就是你最近精神状态糟糕的原因?看来我高估你作为盗梦者的素质了。”

 

迪卢木多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打算和他争辩。他正在考虑给自己吃点地西泮还是给吉尔伽美什吃一点,他要是焦虑有旁边这家伙的一半责任。

 

他没有告诉吉尔伽美什的是,在每一个与灾难有关的梦境坍塌之前,他都看到他站在自己无法触及的远处。男人的金发被猛烈的风吹起,血红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身后是咆哮的海浪、倾颓倒塌的大楼,还有冲天的火光。

 

然后他就消失了,无论迪卢木多怎么在梦里喊他的名字,吉尔伽美什都不曾回答。

 

3.

 

迪卢木多下课的时候惊讶地看到阿尔托莉雅站在门外。女性筑梦师风尘仆仆地快步走进阶梯教室,浅金色的头发被气流吹得凌乱,她一把抓住好友伸向她的手腕:“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尔托莉雅?”青年脸上欣喜的微笑僵在了唇角,他疑惑地看着曾经的搭档,她眼中的焦急和紧张让他莫名地感到了一丝不安。而事实上,他熟悉这种表情——一向冷静的筑梦师只有在危险降临之时才会如此。

 

“发生什么事了,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他压低声音飞快地询问,然而他的好友只是神情复杂地摇摇头。

 

“迪卢木多,”阿尔托莉雅终于艰涩地开口问道,“你知道这是个梦吗?”

 

4.

 

——不可能。

 

这是迪卢木多的大脑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每一位盗梦者都需要做到分清现实与梦境,那是他们游走于梦与清醒之间必备的能力。而在这段时间内,他从未对周围感到过一丝一毫的怀疑。

 

太真实了,他所看到的每一个细节都如此充满实感——书页翻动时的哗哗声响,粉笔灰沾满指尖的触感,树木的色彩和花朵的芬芳,学生们喧闹的说话声,甚至是阿尔托莉雅西装上的每一个皱褶和她的金发翘起的弧度……

 

“别开玩笑,阿尔托莉雅,”沉默了一阵之后他终于开口,“如果这是梦的话也太过于逼真了,你这样优秀的筑梦师都不一定做得到。”

 

年轻的女性苦笑了一下:“我一个人当然做不到。”她注视着好友纯净的金色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但别忘了,你也是一个优秀的筑梦师——”

 

“这是我们一起构建的梦境。”

 

“筑梦师原本应该尽量避免使用与自己的生活密切相关的素材,但我们这次为了达到研究目的违反了原本的规定……而这个梦会如此真实,是因为它融入了你的记忆。”阿尔托莉雅接着说道,她的语速飞快,声音坚定而清晰,“你一定记得,迪卢木多,我们自从结束上次的任务之后就转而和大学里的机构合作,进行梦境构造的相关研究。”

 

迪卢木多不敢相信地摇摇头,他的大脑被震惊、怀疑和迷惘的情绪充满,思维与记忆被扰乱,让他找不到解开绳结的线头。阿尔托莉雅的话语就像一把钥匙,正在慢慢撬开魔盒的锁,但他还无法判断那其中存放着的记忆是真实还是虚幻。

 

是梦境和现实的重叠度太高造成了混乱吗?

 

“听着,阿尔托莉雅,你所说的一切听起来非常有说服力。但是我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没有任何记忆能提醒我这是在梦中。”

 

“如果这是梦,”他低声喃喃道,“联梦机设定的时间未免太长了……或者说我们在更深层的梦之中。”

 

“不,联梦机设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我醒了,而你没有。”

 

“所以你重新进入梦境,来唤醒我。”

 

“是的。”

 

“但是我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误……为什么会完全不记得?”他疑惑而无助地看着友人翠榴石般的眼瞳,企图在其中找到答案,但他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阿尔托莉雅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她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在这段时间内,你有看过你的图腾吗?”

 

5.

 

迪卢木多愣住了,曾经的盗梦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刚才的茫然和无措就像潮水一样从他的身上褪去,他抬起明亮清澈的眼眸,一言不发地望着阿尔托莉雅身后。

 

“我的图腾是一枚银质古董怀表,那是养父送给我的成年礼物,”黑发青年用呓语般的语调轻声说道,线条优美的嘴唇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原来它在你那里。”

 

阿尔托莉雅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金发红眸的男人悠闲地靠着门框,白皙修长的手指懒懒地抛起一枚白银怀表,下一秒又轻松地将它牢牢握在手心。他看向筑梦师的眼神慵懒而危险,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吉尔伽美什……”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侧身后退一步看着他一步步朝他们靠近。一个大胆而不祥的猜测开始慢慢在她的意识之后成形,而她此刻无比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她想,她知道为什么迪卢木多无法醒来了。

 

“我听说有的盗梦者会有分不清梦和现实的后遗症……看来你已经有点迹象了。”吉尔伽美什盯着他面前沉默的迪卢木多,冰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室中回响。“你打算相信她的话,还是赶紧和我回去?”

 

“为什么藏起我的图腾?”

 

“防止你变得更神经质,你想被这东西变成疯子吗?”

 

“吉尔伽美什!”筑梦师忍不住打断了他咄咄逼人的话语,“你不要再骗他了!”

 

“闭嘴,阿尔托莉雅。别以为我不知道怎么中断梦境——你想带着他从楼上直接跳下去,还是像之前那样直接来一枪了事?”吉尔伽美什冷笑着问,鲜红的眼眸如同新鲜的血液、灼人的火焰,讥讽的声音就像涂满了毒药的匕首。他轻蔑地打量着因气愤而紧紧握住双拳的年轻女性,后者用磷火般的青绿色眼睛瞪视着他,而迪卢木多默不作声地挡在他们之间。

 

“吉尔伽美什,别这样和她说话,把图腾还给我。”

 

“你在怀疑我?”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把它给我。”

 

吉尔伽美什挑起一边唇角笑了起来:“过来,我就把它给你。”

 

“迪卢木多,别过去!”阿尔托莉雅拉住了他的衬衫袖口,“千万不要过去!”

 

“他不是吉尔伽美什,他只是你创造出来的‘魅影’——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筑梦师的激烈的语气里带上了强烈的哀伤,她望着好友惊讶的双眸,终于忍不住倾吐出了残忍的事实真相,“真正的吉尔伽美什早就在一次海难里失踪了,没人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拼命想把你留在梦之中的潜意识投影。”

 

一声低沉的、仿佛从地底升起的轰鸣响彻了整个空间,就像是钢筋骨骼腐朽的无数高楼在同一时间倒塌,就像是滚烫的熔岩在土壤之下压抑地翻腾,就像是山巅冰冷的雪终于开始松动、崩毁。

 

迪卢木多后退了一步,他清楚地看到所有的玻璃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裂痕,日光灯像是电流不稳一般开始不断闪烁。

 

“你构建的梦境太过完美,连自己都忘了这是梦,甚至与现实混淆。”阿尔托莉雅像是不忍心再看他的表情一样转过了头,她额前的金发遮住了眼里的泪光。“我很抱歉,虽然这很残忍,但是这个梦必须结束了。”她轻声补充道。

 

“回到现实里来吧。”

 

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长久以来的不安,和那些永远以悲伤和绝望收场的梦魇是怎么回事了。

 

6.

 

他心底最深的愿望是梦境的原点。

 

在参与筑梦实验的时候,所有的细节都在不由自主地加入,它们虚构出一个他最渴望的环境,给了他一个最美好的幻觉——梦让他忘记了经历过的痛苦和悲伤,它把不幸的真相埋在最深处,构成了梦的基石。

 

迪卢木多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无力过。

 

他全都想起来了。那些糟糕的、无能为力、被哀伤和痛苦淹没的记忆,它们全都回来了。

 

吉尔伽美什站在他的右手边,一言不发。他的手指间还缠绕着怀表的银链子,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细碎晶莹、如同泪水般的光芒。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难以捉摸,那双蛇一样的红瞳沉默地盯着他,和迪卢木多的记忆里一模一样。

 

因为他就是他的记忆。

 

“都想起来了?”吉尔伽美什啧了一声,“看来图腾不用还你了。”

 

他说不出话来,他该说什么呢?从来没有想过你只是我的潜意识?迪卢木多发现他的喉咙干渴,他无法让那些肌肉运动,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他的视野里只剩下吉尔伽美什的眼睛——血液般鲜艳,火焰一样燃烧的眼睛,此时它们看起来竟然有一丝不可思议的悲伤和落寞。

 

迪卢木多猜测自己此时的眼神大概也差不多,只是悲伤和无措会更加明显。它们就像是冰山的底部,一直存在只是因为海水的掩盖无人看见,而当海水褪去,它们就会肆无忌惮地显露出尸骨一样的白色。

 

他一步步靠近吉尔伽美什,直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这么说,你打算走了,回到那个没有我的世界里去?”

 

“要说出离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吉尔,”他深吸一口气,他的胸口像是塞满了浸湿的海绵一样堵,几乎透不过气来,“这会让我想起你是怎么离开的。”他想对他笑,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但是他做不到。他的心既因为伤痛而沉重,又空洞得像是虫蚀的树。

 

“留下,或者离开。”“魅影”的语气倨傲,仿佛他才是这个梦境的主人。

 

“你自己选择。”

 

迪卢木多垂下睫毛,沉默着咬住了嘴唇。终于,他侧过头似乎想对一旁的阿尔托莉雅说些什么,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攥住了下颌,然后吉尔伽美什吻了上来。他们凶狠地亲吻着彼此冰凉柔软的嘴唇,直到被血腥的味道沾染——就像是两只互相爱慕也互相仇恨的野兽,想要在撕咬与缠吻间、在嘴唇与牙齿的追逐间结束自己与对方的生命。

 

“忘了它吧,你这蠢货。”

 

迪卢木多低下头,看向被塞入手心中的银色怀表。它的指针逆向而行,仿佛逆流的时光。

 

“记得往墓上献朵花。”

 

阿尔托莉雅在他的身后呼喊了什么他已经不知道了。他只是不顾一切地喊着吉尔伽美什的名字,向他伸出手,但是男人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他的金发被猛烈的风扬起,血红的眼睛平静如没有波澜的湖,唇角带着戏谑的笑意,在他的身后,是无数坠落的砖石、碎裂的玻璃还有冲天的火光。

 

梦境开始彻底地坍塌,彻底地崩坏。

 

尾声

 

光线从睫毛分割的缝隙间照射进瞳孔深处,这对于习惯了黑暗的视网膜来说并不舒服。迪卢木多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正在慢慢适应明亮的阳光,他的思维也在这期间慢慢开始运转。

 

他撑起身体,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沙发上的吉尔伽美什。金发男人和从前一样坐在落地窗前,一手支着下颌一手在ipad的触屏上滑动。他显然早就注意到迪卢木多醒了,但红色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屏幕。

 

“你的脸色差得和死人一样。”他瞟了刚睡醒的迪卢木多一眼。

 

“做了个噩梦。”

 

“哦?这是盗梦者的后遗症吗。说来听听。”

 

“……反正没有什么噩梦比你失踪以后不知是死是活更恐怖了。”

 

“可我回来了,杂种,你敢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感谢上帝。你看到我的怀表了吗?”

 

“梦里会倒着走的那个?没有。”

 

迪卢木多叹了口气,走到外面的书房里去拿他的书。他在书桌旁低下头翻找,无意间看到吉尔伽美什平时上锁的一个抽屉滑开了一半,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光线之下反射着银亮的光芒。

 

他拉开抽屉,一枚银怀表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END

 

图腾:在电影《盗梦空间》里面,图腾作为一种私密物件,被设定用来识别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其实按照正轨设定来说图腾被别人触碰会失效……但是电影里梅尔的图腾后来是男主柯布在用但是好像还能接着使用的样子……所以这个bug就let it go吧

 

魅影:电影里的the shade,脑海内的潜意识投影。“魅影”闪闪的角色相当于电影里男主的亡妻梅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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