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与坑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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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枪] 海之音 0-1

挖个新坑,先发lof,因为回头还想改……总之是个时间线混乱的故事,取材于一些童话还有第四次十字军东征。

海之音

 

0.

 

迪卢木多是被自己的血呛醒的,那些粘腻腥甜的液体几乎淹没了他的喉咙,窒息的感受将他从黑色的混沌梦魇中狠狠地拖了出来。他睁开了眼睛,从云层中透出的阳光并不刺目,却让他的视野里长出一片白晃晃的模糊的花,就像是崩塌的雪。

 

他缓慢地眨了眨双眼,猩红的液体顺着唇角流下,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诡异的足迹。奄奄一息的青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手去擦拭血迹了,伤口带来的痛苦让他的神经麻木,失血和船只沉浮带来的晕眩占据了他的大脑。迪卢木多呼吸着海水咸涩的味道和血腥的气息,那是生命终结、死亡降临的味道。

 

他从未离死亡如此近过。

 

死亡就像一只海鸥,它盘旋在云翳之间。它嗅到了枯败和腐烂的气息,鲜红的眼睛注视着大海上孤零零的船只。那艘白色的小船就像落在矢车菊蓝绸缎上的石楠花瓣,载着即将熄灭的灵魂在海面上漂浮。

 

死亡在高空静静地等待,它在等着俯冲而下,衔走生命的火焰。

 

海潮拍打着木质的船只,它的声音渐次涌来,循环往复,似乎永无尽头。在垂死之人听来,那仿佛是一曲适时响起的挽歌:如此盛大、肃穆却又轻柔。迪卢木多·奥迪那二十余年的生命注定与潮水的歌声密不可分,那是他曾经向往过、渴望过同时也恐惧过厌恶过的一切——因为那个踏着海水而来,比光更夺目比欲望更耀眼的男人。

 

仰躺在孤舟中的青年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黄昏——吉尔伽美什向他俯下身来,他垂落的金发柔软得像丝绸,他的双眸瑰丽如鲜血颜色的宝石,那些明亮鲜艳的色彩在少年因为眩晕和难以忍受的疼痛而模糊的视野里渲染成了一片。他掐住他脆弱的脖颈,露出恶意而愉快的笑,他的语气亲昵又冰冷,线条优美的薄唇吐露的每一句话都像长着荆棘的毒刺。

 

“我给你十年的时间,小鬼。”

 

“十年后,让我们看看属于你的结局到底会如何。”

 

现在,时间到了,他的终局终究是要到来了。

 

 

1.

 

少年脱下了长靴,赤足踏上白色的沙砾,像是一点也不担心会被贝壳的碎片刺伤。那些细腻雪白的沙是珊瑚的骨骼,这种曾经鲜艳夺目的生物在死去之后会变得苍白如逝者的脸色,然后在海浪与风的洗礼之下成为细碎的沙粒。脚掌之下的沙滩散发着微微的热度,他忍不住奔跑起来,在迎面扑来的海风中尽情呼吸着,让新鲜的空气灌进肺叶。

 

海水在日光之下透明而清澈,浅淡的蓝在他的视野里温柔地延展着,就像是森林深处一直安静生长着的飞燕草在春天的某一时刻突然苏醒,齐齐在风里摇曳开放。在不远处有一艘黑色的船搁浅在了沙滩上,仿佛一只巨大的被海浪冲上岸的鲸。迪卢木多望着它,然后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趟过浅浅的浪花、踩着柔软的白沙跑向那艘永不起航的船。

 

黑发的少年在船只投下的阴影中抬起头,他很轻易地就在左侧的船舷上找到了吉尔伽美什。青年悠闲地坐在那里,阳光在他的金发上流动,风让他雪白的袍子看起来像是鸥鸟的羽翼,他赤裸光洁的双足悬在半空中,脚踝上缀着宝石的金链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晃又一晃,迪卢木多只好眯起了眼睛。

 

“上来,”吉尔伽美什似乎根本不用垂下目光就已经发现了他,“不然我把你拎上来。”

 

迪卢木多对这样不太客气的语气习以为常,他顺着垂下的绳索敏捷地爬上黑船跳上甲板,在金发青年身边坐下。吉尔伽美什撑着下巴侧头百无聊赖地看着一旁的小鬼,好像欣赏他困扰的样子会让自己心情愉快似的——迪卢木多一坐下就企图理好他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卷发,可惜无济于事。

 

“你好像长大了点。”

 

“我们有半年没见面了,吉尔伽美什。”迪卢木多闻言转过头来,长长睫毛下的眼眸像是盛着一捧琥珀色的星光,他对着青年露出毫无杂质的笑容,眼神明亮又纯净。“父亲也说我长高了很多。”他补充道,听起来很开心。

 

他在成长,从几年前的漂亮幼童变成了清俊的少年——他的四肢变得纤长,腰肢更加挺拔,五官也越发深邃立体。他可以跑得更快更远,可以爬上险峻的山崖,追逐林间奔逃的鹿,游过湍急的河流。在这半年里他就像一棵生长期的幼树,在不断地抽出新绿的枝条和叶子。

 

对方啧了一声,好像对他隐隐的喜悦不以为然。青年伸手掐住他的下颌骨,冰凉的呼吸拂过少年温热的皮肤:“小孩子真是麻烦的东西。”

 

“我不是小孩子,”迪卢木多不满地说道,吉尔伽美什下手总是很用力,在教他剑术的时候同样毫不留情,“我快要十四岁了。”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小鬼永远都是小鬼,长多大都一样。”

 

少年在不断地长大,但吉尔伽美什没有任何的变化,他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灿烂的金发,血红的诡丽的眼瞳,耀眼夺目如空中高悬的艳阳。他永远傲慢得像一位神祇,因为他的青春与美貌不会被时间的潮水损毁一丝一毫。

 

迪卢木多想起自己的养父安格斯,一位受人尊敬、没人看得出年龄的巫师——人们传说他有着比这座森林更长久的生命,可他看过去只是一位俊美的青年,他的头发本来早应该被月光染白,如今却依然闪烁如河底的黄金。

 

你也一样是巫师吗?幼年时他曾经这样问过吉尔伽美什,他见过安格斯同飞鸟和走兽交谈,让枯枝绽放繁花,野地生出无数百合;也见过吉尔伽美什踏在黑色的浪涛之上,操纵雷电、风暴与海水的样子,他们都掌控着某种力量,可以让自然柔顺地臣服在袍边。现在又多了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不会变化,只有自己在不断地长大。

 

当然,那时吉尔伽美什给他的回答是一枚爆栗,小孩子捂着头疼得泪眼汪汪,却固执地忍着不哭出来。性格糟糕的青年皱着眉头瞧了他一会,最终伸手胡乱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手腕上的金饰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别拿弱小的巫师与海洋的主人相提并论,最后吉尔伽美什只和他说了这么一句,就消失在了他的梦境里。

 

是的,梦。

 

这是一场再真实不过的幻觉,它源于他的幼年,构造着他从未见过的景致,折射着他内心的奢望。白如新雪的沙粒,搁浅损毁的帆船,咸涩新鲜的海风,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水,它们都只是他虚幻的梦境的一部分。只要迪卢木多醒来,睁开眼睛,所有的一切都会像清晨的露水一样蒸发得无影无踪。

 

包括吉尔伽美什。

 

“这半年里你去了哪里,别人的梦吗?”在吉尔伽美什松开手之后少年轻声问道,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似乎有意让目光去追逐一旁振翅飞过的海鸟,而避开了那双蛇瞳的注视。他不想让对方看出他失而复得的兴奋和好奇,也不想被猩红的目光掏出心底所有的秘密——吉尔伽美什总是说他的眼睛什么都藏不住。

 

要是他什么都知道,少年皱着眉头想,自己大概会被无情地嘲笑到死吧。

 

“去什么地方是我的自由,”金发青年挑起了眉毛,“还是说你对我的到来很期待?”

 

迪卢木多一点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吉尔伽美什总是喜欢掌控话题的主导权,他来去自由,闯入少年的梦境自然得如同国王在自己的领土上巡视。在某些程度上迪卢木多很羡慕他,因为这个身份神秘的青年能够去往无数存在于想象与谜语之地,而他只能在梦里感受到海风和海水的凉,在现实里,他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森林。

 

“我对海洋很期待,吉尔伽美什。”迪卢木多轻轻晃着他纤细修长的小腿,洁白的沙粒在风中顺着由逐渐干燥的皮肤滚落下来。他歪着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你还有好几招剑术没有教给我。”

 

“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半年练得如何——”吉尔伽美什用他一向的懒洋洋的调子开口,说着直接一把抓起迪卢木多的胳膊轻巧地从船舷跳下去,少年被他突然而危险的行为吓得把惊呼卡在了喉咙里,胸腔里的心脏被坠落带来的失重感紧紧捏住,几乎停止跳动——但很快,他们就稳稳地站在了浅滩的水面上,青年华丽的白袍甚至没有沾上一点水珠。吉尔伽美什低头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惊魂未定的神情,露出了恶作剧得逞一样的笑容。

 

“要是还是那么糟糕,我会让你后悔跟着我学剑,小鬼。”他说。

 

年轻气盛的男孩子用金棕色的眼睛气愤地仰头瞪了始作俑者一下,却不知道那种甜蜜如焦糖的颜色从来都温柔得让人感觉不到怒意。他随即站直了身体退后一步,露出认真自信的微笑。

 

“当然,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青年骑士怀抱着佩剑猛地从梦里醒来,耳畔还停留着海潮的歌声,但他分不清那是梦里海洋的余韵,还是现实中金角湾的涛声。他在黑暗里缓慢地眨了眨眼,接着坐起来,走向一旁窗户。

 

对岸古老的君士坦丁堡一样沉浸在了黑夜之中,守卫的灯火如同橙色的星在海风中沉默地跳动着,与天上银色的星光之河遥相呼应。迪卢木多一言不发地眺望着它们,然后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梦境之中见到海洋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在经过漫长的海上航行之后,他已经不再对未知的海充满希冀和渴望,当他听到海水的声音时,心脏里也不再有满溢而出的悸动和欣喜,而是一种混合了厌恶和疲倦的平静。

 

而同样的,他也很久没有见过吉尔伽美什了。

 

但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在那枚白海螺里听到海潮的声音时的心情,也永远不会忘记那种磅礴悠远的歌声带给他的无数蓬勃的想象,还有那些好的、坏的命运,以及那个由幼年开始,终将伴随他一生的梦。

 

在最初的梦境里,年幼的他手里捧着白色的海螺,站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之上。海水漫过他的脚面,他被从未见过的景象所震撼、所吸引、所蛊惑,也感到新奇和恐惧。而就在那时,迪卢木多看到了吉尔伽美什,他踏着海蓝的水面而来,金发如黄金,红眸如血液,白袍如白雪,他如同燃烧的火焰一样耀眼,一样灼人。

 

青年在浪涛之上向他伸出手,从此他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看不到别的色彩。


而他也再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一个美梦,还是一个噩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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