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与坑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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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e×冰火/金枪/全员] 光逝-5 金玫瑰

第一章:渡鸦

第二章:复仇者

第三章:国王之手

第四章:裂痕


用来过渡的一章,没有金枪直接的戏份,主要用来跑剧情。比较……无聊【。


第五章 金玫瑰

 

“——正如你所说,阳戟城与凯岩城素来交好,我年幼时甚至是流水花园中的一位客人。那么,”远坂凛的目光扫过来使的面孔,那位巧舌如簧的多恩人终于结束了他委婉而出色的劝降(他显然自信于自己的口才,凛想,可惜再动人的言辞对她也毫无用处),“想必恩奇都亲王也十分清楚:远坂的雄狮即使被斩下首级,也永远不会屈服于敌人。”

 

“带着我的回答回到三叉戟河的对岸去吧!去告诉恩奇都·马泰尔,阳戟城的亲王,多恩的领主:远坂家族感谢他一直以来的好意,但既然他选择了铁王座上的暴君,那么多恩也一样是我凯岩城的敌人。吉尔伽美什令我父亲殒命于贝勒大圣堂前,作为回报,我也必将他的头颅悬挂在君临的城墙之上!”

 

“您会为今夜的选择而后悔,远坂大人,”恩奇都派来的王军使者闻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您复仇的火焰如此猛烈,但它们在王军、多恩、风暴地与高庭的联合之下又能燃烧到何时?很快,您和您的军队、您的盟友都会成为三叉戟河畔的亡灵,你们的鲜血会把河滩染红,你们的旗帜再也无法在故土飘扬。”然后他不再言语,鞠躬转身离开营帐,仿佛不久前滔滔不绝的恳切言论并非出自他的口中。

 

“多恩人似乎想说明他们的舌头和他们的长枪一样锋利,”凛转头对阿尔托利雅说道,“可惜这两样都无法吓到我。”

 

“恩奇都亲王比他的使者更能言善辩,”奔流城的女公爵回答,“我上一次见到他是在君临城的比武大会上。亲王待人温和,但事实上他讥诮的言语和弹奏竖琴的技艺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是吗?我倒是没有听过他说一句重话,”凛尽量轻快地提及那段往事,“小时候我曾被父亲送至多恩,亲王对每一个到来的孩子都友善至极,他告诉过我流水花园里每一种花朵的名字,也教会了我如何使用长枪。”她扫视着沙盘,却发现自己的语气莫名地沉重了起来:“他看起来很温柔,但骨子里还是纯正的多恩人。”

 

那片长夏的土地仅留给了远坂凛模糊的印象,但亲王的那座流水花园依旧留下了零星的、鲜活的画面:炎热的风吹来的时候,血橙的花朵会从枝头落在喷泉的池水里、淡粉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沾在孩子们赤裸光滑的皮肤上,然后雪白的橙花一路穿过回廊,直到与耀眼的光斑一起落在白衣亲王的膝头。她记得恩奇都亲王总是坐在阳台的软椅上,手里捧着书,微笑地看着孩子们在喷泉池里嬉闹,他碧绿的长发柔软地披散在肩头,年轻而秀美的面容却总像月亮一样苍白。多恩亲王有时会在他的流水花园里弹奏起竖琴,于是一群群飞鸟会停憩在雕栏之上,它们围绕着亲王殿下,直到琴音与歌声消失,才再次拍打着翅膀朝着海边飞去。

 

在这些时候,人们总会忘了恩奇都·马泰尔亲王纤细的身躯里藏着怎样的力量与热血,忘了他曾在黑潮之乱中为铁王座用长枪开出一条血路。他们远远望着他们的领主,小声交谈着什么,眼神里藏着隐忧。

 

您还会执起长枪,走向战场吗?凛记得自己这样问过,那时候她还小,而多恩人给了孩子们最大的自由和宽容,所以他们总能天真随意地向亲王发问。当时恩奇都放下向她演示的长枪,走到一旁坐下,他用银刀子剖开一只新鲜的血橙,果肉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如果必要,我会的,凛。

 

什么时候?

 

他笑着将一瓣血橙递给她。而凛到现在都记得,那些透明而艳丽的汁液沾满了亲王白皙的手指,看起来比血还甜和腥。

 

当然是吉尔需要我的时候。亲王回答。

 

于是,那位已有十年不曾跨越赤红山脉、不曾离开多恩领一步的亲王,如今却为一位暴君破例远行。

 

——这就是多恩人的脾气。

 

“铁王座有阳戟城的马泰尔、风息堡的新贵艾因兹华斯、高庭富庶的奥格。可你一样有强大的盟友:我,以及鹰巢城的库丘林·艾林公爵,”阿尔托莉雅郑重地握住凛的手,“不必担心,凛。自从我选择帮助你逃出君临城,你就已经拥有了河间地所有骑士的忠诚,他们每一个人都将与我一样为正义而战,将生命与荣誉托付于你。”

 

女骑士的手指带着执剑多年留下的薄茧,她的指尖被夜晚的寒意浸透得略有些凉,却让凛觉得心安。阿尔托莉雅与她的骑士们始终站在自己一边,他们的忠诚比铁金库里所有的黄金加起来都更加珍贵。“言语如同轻风,不足以承载我与远坂家族的谢意。我们一定会赢得这场战役,阿尔托莉雅,”凛用力回握了她的好友,“回到君临后我们一定会找到伊莉雅。”她看见阿尔托莉雅的瞳孔微微颤抖了一瞬,随即无声地点了点头。

 

想要赢得这场战争,踏过敌人的尸体越过三叉戟河,他们还需要东境守护库丘林公爵的军队。凛逃亡时曾在鹰巢城受过他的庇佑与照顾,深知库丘林·艾林公爵在外人看来风流成性、狂放不羁,但实际上他比起贵族更像是战士与游侠,重视诺言与荣耀的程度并不亚于龙王的白骑士们。因此他绝对不会违背自己亲口许下的“与大小姐的约定”。可他要是再不赶到,凛有些焦躁地想道,胜利的天平只会朝着铁王座倾斜。

 

一旦失败,一切就无法挽回,所有人都已经再没有退路了。她暗地里咬了咬牙。我们一定要赢。

 

七神最终回应了她的期望,当天深夜,传令兵将艾林谷的信使带进了凯岩城的主帐。信使身着纯黑的斗篷,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凛只看到他的领口有一只银色的雄鹰胸针,那是鹰巢城艾林家族的族徽。

 

“艾林谷的公爵带来了什么消息?”她开口问道,发现自己一张口就无法掩饰其中的焦急,“库丘林大人为何尚未到达,可是遇到了伏击或是受伤?”

 

信使笑了起来。“请别担心,凛小姐——”他的声音令远坂凛感到一丝熟悉,而阿尔托莉雅似乎反应更快,她直接站了起来,“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远坂大人了。事实上,库丘林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延迟了到达的时间。”

 

说着他摘下了兜帽,一头卷曲的长发像金黄的瀑布一般流泻而下,他抬起来望向她们的眼睛是冬日海水一样晶莹的蓝。是他,凛震惊地望着望着那张俊美的面孔,她最后一次见到这张脸是在君临城,距离今日已有四年。高庭的安格斯·麦·奥格公爵朝她露出柔和的笑意,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

 

蓝裙的女公爵率先屈膝致意:“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您,安格斯大人。”阿尔托莉雅冷静地向好友的养父、南境守护与前任财政大臣问好:“我们今日已经拒绝了恩奇都亲王派来劝降的使者,只怕亲王就算请您假冒鹰巢城的使节、前来作为说客也无济于事。”

 

“你误会了,阿尔托莉雅,”安格斯说道,他的语气里依旧带着熟悉的、温和却不容拒绝的调子,仿佛他还是在君临的御前会议上对吉尔伽美什进行劝谏,“我尚未见到恩奇都亲王,反而是已和艾林谷的公爵见过面。”

 

凛和阿尔托莉雅对视一眼,她从那双碧绿的眼眸里看到了警惕和疑惑,而她猜测对方也一样。高庭已经宣布支持铁王座,河湾地的骑士甚至已在黄金大道附近与西境军队零星交战,安格斯却在此时私下面见坦格利安王室的敌人——尽管他对于铁王座的忠心因四年前的下狱驱逐而显得值得商榷。但她们依旧无法确定对方是敌是友,又是为何目的而来。于是凛理了理火红的裙裾,略微颔首屈膝后发问道:“既然您不为劝降和谈而来,难道是想要背叛铁王座而加入我们吗?”她仰起头轻笑一声:“安格斯大人,我虽然年少,却也不再是首相塔中的那个天真少女,又怎能随意相信您并无凭据的言辞!”

 

安格斯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看向远坂凛的眼神温和沉静得像一片月色下的海水,那是一种属于长辈的神态,自然而熟稔,却在瞳孔深处带着某种难以看透的力量。凛警惕地盯着他,高庭公爵报以宽容的微笑,像是在原谅和理解一个孩子的少不更事——不过她讨厌被这样对待。“在我临走之前,库丘林曾让我将这封信转交,”他冲着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取出一封信递给她,“我想你一定认得他的字迹,凛。”

 

凛用一旁的匕首拆开了雄鹰纹章的蜡封,扫了一眼上面潦草的第一句——“小丫头,老头子说话喜欢半真半假,但这次最好相信他,”她的确认得这个字迹和语气,一模一样,并不似伪造,“这件事和你父亲有关。”她愣了愣,和父亲有关?凛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羊皮纸,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安格斯,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淡然一些:

 

“您都知道些什么?”

 

“很多,”安格斯说道,蓝眼睛微微眯起,“坐下吧,凛,还有阿尔托莉雅。在听完之后,你们可以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决定。”

 

她们对视一眼,阿尔托莉雅朝她点点头最终依言坐下。凛为安格斯倒上一杯多恩红酒,但她清楚一向心思缜密的公爵并不会喝这杯酒——“聪明,谨慎,温和但难以轻易看透”,她至今仍记得父亲私下里给予安格斯的评价。小心点,远坂凛,她一边坐下一边对自己说道。安格斯太清楚你需要什么了,而你对他的目的还一无所知,小心一点,别被言语诱骗。

 

“我想你们都知道爱因兹贝伦家族的白圣杯,与玛奇里家族的黑圣杯。”

 

凛和阿尔托莉雅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后者微微皱起了秀丽的眉:“爱因兹贝伦家族在绿先知的帮助下制造的白圣杯,据说是属于旧神的圣物,能实现人们的一切愿望。”女公爵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但事实上,在爱因兹贝伦家族对白圣杯许下愿望之前,吉尔伽美什就率先陈兵于临冬城之前,逼迫当时的临冬城公爵阿哈德利用白圣杯的力量抵御异鬼与北方的寒流。这才结束了七年之久的漫长冬季,重新迎来了长夏。”

 

“但暖流与丰收并不足以满足人们的愿望,所以他们并没有停止对圣杯的追求。而在这之中,最狂热也最成功的是风暴地的玛奇里家族。”安格斯赞许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佐尔根·玛奇里在放弃姓氏、戴上学士项链之前是风息堡的公爵,但即使放弃了姓氏与爵位,他依然是风暴地实际的主人。他利用学城卷轴里记载的古老巫术、厄索斯大陆传来的血魔法,在炼金术士的帮助下制造出了新的圣杯——能令正直之人丧失理智、令黑色的泥浆吞噬人类与岩石的凶器,这就是‘黑潮之乱’的开端。”

 

“阿尔托莉雅,我们都是经历过那场噩梦的人,”金发公爵说,“你清楚黑圣杯的力量。”

 

凛并未经历过十年前的“黑潮之乱”,但远坂时臣不止一次地向她叙述过那场惨烈的叛乱:玛奇里家族的黑色虫潮漫山遍野,它们密密麻麻地淹没了城市、河流、农田,撕咬所有活物的血肉,将白骨的骨髓都吸食干净,让每一个目睹的人在恐惧中奔逃或者死亡。刀剑、毒雾、滚油、沸水和火焰都不足以抵御那些疯狂的虫群,它们就像带来死亡的潮汐一样涌上来、涌上来,不断地涌上来。陷入疯狂和恐惧的人们甚至不顾一切地点燃了野火,于是整座城池就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绿莹莹的焚尸场,而那样的死亡更加取悦了黑圣杯里古老的力量,于是虫潮发出尖利的欢呼爬向下一座城池——“直到魔龙的火焰从天而降,黑色的灾难才得以终结。但很可惜,在吉尔伽美什的龙‘维摩那’死去后,人们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制衡黑圣杯了。假如这样的灾难重新降临,”高庭公爵将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他转过头看向凛,冰蓝的眼眸在烛火之中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我们又还有什么办法与之抗衡呢?”

 

“您是在暗示,吉尔伽美什拥有了媲美黑圣杯的力量?”

 

安格斯温柔而疲惫地笑了起来。“迪卢木多一直说你是一位出色而聪慧的领主,阿尔托莉雅,他说的没错。然而事实上,答案是,”他顿了顿,“吉尔伽美什拥有真正的黑圣杯。”

 

“可是黑圣杯早已被他亲手毁灭了!”阿尔托莉雅震惊地打断了他,“五年前旧镇学城大火燃起时您也在场——”

 

“我们只看到了大火和泥浆,而那一日见到黑圣杯的人里只有吉尔伽美什活了下来,”安格斯的语气不紧不慢,他耐心至极的态度反而让旁人产生了不安与焦躁,“是唯一活下来的陛下告诉我们‘黑圣杯已被毁灭’。”

 

“——但假如他并没有说真话呢?”

 

阿尔托莉雅犹豫了片刻:“这只是您的猜测。”

 

“国王总有他的秘密,面对它,任何人的选择都只有三个:远离,沉默,或者死亡。如果一个猜测足以置人于死地,那么它多半是真实的,”安格斯自嘲似的轻笑,“既然你们有兴趣,那么我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学城大火之后半年,一些奇怪的账目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们数量巨大、去向不明,且完全绕过了当时身为财政大臣的我,没有人知道它们用来做什么。这并不符合吉尔伽美什的一贯作风,他向来不屑隐瞒自己的欲求——他或许在为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做准备?然而当飞鸟们自七国归来告诉我,这些金龙中的一部分被分别给予了学城、炼金术士协会和爱因兹贝伦家族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事情并非之前想象的那样简单。”

 

“渡鸦停在窗棂上,” 公爵低下头注视着自己交叉着的手指,“黑色的翅膀带来的是黑色的秘密。”

 

“当然了,这在当时只是一个模糊的、不祥的猜测,但这就是分歧的开端,而之后那些被你们所知的不和不过是加剧了国王与我之间的矛盾。我的飞鸟们在七国寻找答案,而魔龙的三个头颅在看着我,”他拿起酒杯嗤笑一声,垂下眼睛,似乎在注视着摇晃的酒液,“陛下最终没有给我多少证实和继续反对的时间,他直接让我在陌客与北境的风雪里选一个,作为挑战他的权威的惩罚。”

 

“但他最终让您回到了高庭,”凛提出了异议,“大人,您说过吉尔伽美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那么他为什么要将您放走,难道是在期待玫瑰的尖刺扎伤他的手指吗?”

 

“我那时并未知道真相,而他觉得警告已经足够:国王向来自傲,毕竟玫瑰的尖刺太小,还远远伤不到巨龙。但是,”安格斯突然将目光转向了远坂凛,蓝眼睛里泛着冰冷的光,“你的父亲远坂时臣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凛在桌面之下捏紧拳头,指甲刺得她的掌心生疼。“说下去。”

 

“在吉尔伽美什遇刺后不久,你父亲曾经私下让人带来口信——他是个谨慎的人,即使情报总管是自己的学生也依旧如此——他的信使为我带来了赤红山脉的极乐塔倒塌的消息,并问我是否获悉此事。”安格斯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指向一旁悬挂着的七国地图,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正盯着地图最下方的多恩。极乐塔就在亲王隘口旁,位于多恩边疆地,是恩奇都的管辖范围,但它离君临城未免太远,父亲没有足够的理由关注这样一座普通的塔楼。她疑惑地望着地图上山脉的走向,在心里暗自思索着,直到公爵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凯岩城的信使告诉我,他刚刚从极乐塔的遗址回来,那里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火,但那时我并未听说此事。于是信使问了第二个问题:‘学城大火中被黑泥淹没过的岩石会变成什么样?’”安格斯苦笑了一声,“这是个好问题。”

 

凛猛然转过身,她的动作太快,几乎碰翻手边的酒杯:“您给了我父亲什么答复?”

 

“我回答他‘黑泥不会留下岩石,也不会留下能生长出青草的土地’。”

 

“远坂家的信使沉默地离开了,我再也没有见到他。在这之后,渡鸦带来了你父亲的死讯。”

 

原来是这样。凛低下盯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黄金的指环上有狮头的标志,她死死地盯着它们,盯着那两只怒吼的雄狮咬住中间旭日般的红宝石,宝石的火彩让她的眼睛生疼。接着,那些刺眼的光彩晕开了,她看到一滴水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原来是这样。极乐塔在多恩,那是恩奇都亲王的领地。赤红山脉荒凉而人烟稀少,如果吉尔伽美什想要藏匿什么危险的事物,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好?他们把学城的黑圣杯带到了极乐塔并且重新塑造它,四年前,安格斯怀疑了黑圣杯的存在,而一年前,父亲彻底发现了这件事。她狠狠咬住了牙齿,听到自己的心脏因为怒火和痛苦而砰砰直跳,冷和热的感觉在皮肤上交替,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轰鸣声充满了她的脑海,而她现在甚至想笑出来。原来是这样。

 

远坂时臣从未策划那场暗杀,吉尔伽美什早就清楚这点,他不过是想让又一个知道秘密并反对他的人永远闭嘴。凛扶住了桌面,长发从耳侧垂下来,安格斯还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到——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或许是“我很遗憾”这样客套礼貌的话语?她似乎又看到了贝勒大圣堂,听到了人群喧闹的、沸腾的嘈杂,看到了父亲低垂的头颅和他望向自己的眼睛,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青蓝色的眼睛。

 

凛。他说。凛。然后巨剑挥下,鲜血从截断的脖颈里流出来,就像多恩亲王手上的血橙,吉尔伽美什的眼眸,凯岩城的旗帜,父亲的红袍,迪卢木多手里的长剑。红色,红色还有红色铺满了她的视野,冷汗从她的额角冒了出来,泪水让她的眼眶酸涩——但是该死的,远坂家族的女儿怎么能在外人面前失态?凯岩城的主人不该让他们看见眼泪。

 

“安格斯大人,”于是远坂凛强迫自己尽量冷静地开口,但她的喉咙在被复仇的欲望烧灼着,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火焰有多猛烈,“您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吉尔伽美什拥有黑圣杯,”安格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没有过度关心对方的状态(可以说得上是一种礼貌和体贴),他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了沙盘上君临城的位置,“假如这个杯子被他当作了最后的王牌,那么即使你们孤注一掷、赢得了三叉戟河的这场战役,也依旧会在君临面对魔龙的狂怒——好好想一想吧,那将是毫无胜算的局面。”

 

“现在,你们依旧要前去复仇吗?”

 

公爵修长的手指轻轻抵着杯子的边缘,只要稍微用力一碰,那里面的酒液就会全部泼洒出来淹没沙盘,葡萄酿造的汁液浸透泥沙,就像圣杯里的黑色泥浆淹没军队、岩石和土壤——不会有一个人活下来,不会有一块岩石可以用来重建家园,不会有一片土壤可以再次长出青草、粮食和花朵。生者化为灰烬,死者尸骨无存,在征服者伊耿的巨龙之后,终于有更强大的武器足以与“怒火燎原”相媲美——这就是吉尔伽美什的秘密,这就是让远坂家族付出流离失所、城破人亡的代价的秘密。凛望向安格斯,他用那双湛蓝的眼眸回望着她,他看起来真像一位关心子女的父亲。

 

是啊,凛想道,他也是一位父亲,一位无奈地将养子留在了暴君身侧、承受着不安与分离的父亲。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甚至像七面水晶一样毫无杂质,真挚得看不出一点破绽。

 

但是,真可惜,这种关怀她不需要。

 

首相塔里养尊处优的首相之女或许需要,那时候她只有淑女的礼节作为盔甲,生活在父亲的庇护与国王心血来潮的宠爱之下,被密尔蕾丝、凯岩城的黄金和瓦兰提斯的美丽玻璃包围。那时候她需要这样的关怀,她需要被人保护,需要被人担忧。但是现在,远坂凛走出了红堡那个该死的、血腥的金笼子,她逃亡过,躲藏过,最终带着复仇的雄师收复属于自己的领土,她带着盟友强硬地拒绝多恩亲王的劝降——这股复仇的怒火已经燃烧,为何要让它熄灭?难道她现在会被黑圣杯的恐怖吓退吗?他们早已没有退路了。

 

她看向阿尔托莉雅,奔流城的女公爵在接触到她的眼神时微微愣了一瞬,随即点点头。金发少女的眼睛里甚至浮现出了一丝了然和欣慰的笑意,手指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安格斯·麦·奥格,高庭的公爵,南境守护,首先我需要感谢您千里迢迢带来的忠告。那么,您就是用这样的方法令鹰巢城的援军踌躇不前吗?而您又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才恐惧地选择了为铁王座效力——即使坦格利安的龙王曾使您蒙受冤屈,遭遇羞辱?”凛逐渐提高声音,抬起了下颌,安格斯眼里温柔的神色慢慢褪去,瞳孔里的光越来越冷,“很可惜,您的故事固然精彩,您的劝诱固然打动人心,但我依旧不会改变我的初衷:吉尔伽美什必须付出代价。”

 

“就算吉尔伽美什拥有黑圣杯,那又如何!他在三叉戟河依旧需要王军、多恩、高庭和风息堡才能与我们抗衡,说明圣杯尚不能作为真正的武器,否则他早已向它许下愿望,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借助诸侯的力量。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在他如愿以偿之前阻止他!”远坂凛言罢,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猛地插在桌面上,“凯岩城的女公爵,西境的守护者远坂凛在此向七神起誓,即使黑泥令我的军队覆灭,即使我的长剑与长枪被熔岩融化,即使我身边再无一人可战,我也要刺穿那位暴君的心脏——就像这把匕首一样!”

 

国王之手的女儿,首相塔里的小女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年轻的雄狮。少女的手指牢牢握紧了匕首的把柄,像是在紧握一柄权杖。

 

“我不会投降,安格斯大人。红堡里龙王的未婚妻死在红堡,凯岩城只诞生它真正的主人。”

 

 “更何况我并非孤身一人。”她扬起唇角,朗声补充道。

 

阿尔托莉雅走上前来:“奔流城同样不会退缩。国王倘若使用这样邪恶的武器,他毁灭的就不止是敌人,更有平民。河间地的圆桌骑士为荣誉与信念而生,就算最终无人回到圆桌之旁,也不会轻言放弃。”

 

“回去吧,高庭的公爵,”河间地的女主人声音清朗坚定如剑刃相击,礼貌地下了逐客令,“不管您所说的是真是假,不管您是为了怎样的理由与我们为敌,您都动摇不了我们。相信您也不曾动摇艾林谷的那位大人,他从不食言。”

 

“凯岩城的复仇之师,河间地的圆桌骑士,艾林谷的赤枝勇士,没有人会轻易退缩。怯弱与恐惧不属于我们——所以,离开吧,高庭的安格斯大人。奔流城与凯岩城的营帐已不是您展示口舌之利的地方,他日,我们自然会在战场上以刀剑对决!”

 

凛原本以为安格斯在这样的回答面前会面露惊讶、失望或者愤怒,甚至直接拂袖离去,但金发的男人看起来依旧温和从容,他站在原地,平静地望着她们,认真地听完了每一句话语,就像无风之日的湖水一样,连投进一颗石子也平滑如镜、毫无波澜得让人疑惑——直到他笑着摇了摇头。

 

“这真是……和我所想的一模一样,”安格斯叹了口气,“库丘林说得没有错,你的确是凯岩城的女儿,注定要让七国听到黄金狮子的怒吼。你父亲会为你感到骄傲。”他的眼神里混合了赞许与疲惫、苦涩与喜悦,既欣慰又沉重:“高庭尊重你们的决定。毕竟,我从无劝降之意,更不愿与你们为敌。”

 

“您在黄金大道旁设下的伏兵曾让我们不得不改道,”阿尔托莉雅冷淡地反驳了他,“如今又借着黑圣杯之事企图瓦解联盟。河湾地的金玫瑰虽小,尖刺却同样锋利,您的行为可称不上友善。”

 

“哦,关于那件事我很抱歉,” 公爵并未生气,话语之间也并未听出多少歉意,反而狡黠地冲她们眨了眨眼,披散的金发柔顺地滑落到了肩头,“但是阿尔托莉雅,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们如何让吉尔伽美什相信金玫瑰选择了三头魔龙?又如何让他相信,高庭人一定会及时出现在三叉戟河之畔、与他们并肩作战围剿你们这些‘叛徒’呢?”

 

他温柔地微笑起来,深绿短袍上的黄金玫瑰胸针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和他瞳孔里明灭不定的光一样闪烁。“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玫瑰大道是七国中最长的一条道路。”安格斯语调轻快地说道,他的蓝眼睛看起来就像绝境长城外的冰湖。

 

“所以迟到……就是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不是吗?”


TBC


BUG回头再改吧。玫瑰大道连接高庭和君临,路是相当地长。


黑圣杯曾经在极乐塔主要是玩了原著里莱安娜的梗,这里特别感谢六分仪w


如果你们早就忘了极乐塔这个地名并疑惑它是怎么突然跑出来的……可以回头看一眼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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